第五部 第三章 真实和伪造的疯狂(上)-《禁咒师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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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才刚看清楚是栋两层楼的破旧别墅,夏雨气势惊人的轰然而至。

    他狼狈的连跑带跳,背着行李冲到门口。那栋破旧、却有着赛珞克风格的别墅,有个宽阔的门廊,刚好让他避雨。

    这别墅的年纪搞不好比他爸爸还大。他抬头看着有些斑驳的石膏雕花。一般来说,老房子沉积了多年的人气、情绪、喜怒哀乐,容易同时「沉积」一些「异物」。若是以前的他,大约甘愿冒着骑进山沟的危险,避之唯恐不及。

    我的确有些什么改变了。明峰想着。或许他沉稳多了,也可能是,他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。虽然不愿意干扰英俊的幸福,但若出了什么他没办法解决的意外,他可以召唤自己忠实的式神。

    而且,他并不再讨厌里世界的居民。并不是每一个都想拿他下肚,只不过会主动前来寻他的,通常都是那些比较积极的异族罢了。

    像是被磅礴的夏雨蒸腾出来的阴气,有些凝聚成透明的黑影,正在贪婪的舔舐他的影子。

    麒麟说过,他们两个对于鬼魅、妖族来说,是非常甜美、滋补的食物。哪怕是虚无的影子也好。

    但他跺了跺脚,吓跑那些不成气候的妖异。不是他小气,分点儿精气给他们,不过睡一觉就可以恢复。但他体内的狂信者式神,已经内化成他灵魂的阴暗面,也混在他的影子里,对这些小妖异来说,是包着甜美糖衣的剧毒。

    如果可以,他不愿意杀生,哪怕是带着恶意的妖异。并不是只有人类才有权生存在世界上……只不过身为人类的眷族,他不容许这样的罪恶发生。

    这是麒麟观点。明峰没好气的想。他跟在麒麟身边,除了厨艺和动漫画的知识与日俱增,就是被这些似是而非,完全没有常识的观点潜移默化。

    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,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
    退了一步,雨越下越大,已经喷溅进门廊了。他贴着门,还是半身湿。

    不知道麒麟和蕙娘做些什么呢?他心思不禁又转到这儿来。

    「我没有邀请你,你不可以进来。」隔着门板,沙哑的声音响起,将他惊得动也不能动。

    这样沙哑、粗砺的声音……和罗纱是多么相像。

    「我、我并没有要进来。」他的心跳快到快要跳出口腔,「罗纱?」他的声音非常非常低,压抑着痛苦和绝望,「是罗纱吗?」

    门后的声音顿了顿,明峰转身盯着大门。这不可能……当然不可能。罗纱转生为魔族,没有可供轮回的魂魄了。魔族或许失去肉体还能存活,但那是元神健康,没有伤到实质。罗纱中的毒不但侵蚀肉体,元神更受到残酷无法逆转的伤害。

    至于明峰经历的一切,麒麟说,那是罗纱顽固的「思念」。就像是刻画在cd里头的影像声音,硬是保留了那份感动,触发了明峰的能力。

    她不在了。剩下深深刻画在她遗物里的「思念」。

    「我不是罗纱。」门后的声音冷硬的回答,拖着脚步,像是要离开。

    「等等,等等!」明峰吼了起来,他勉强冷静,「对不起……我不是要进去,但请你……请你,」他的声音哽咽住了,「跟我说几句话。喊一下我的名字……我、我叫宋明峰……」

    沉默良久,门后的声音缓缓开口,「你太不谨慎。真名不可随意通报,你的师父怎么教的?但是……」粗哑的声音长长的叹息,「被灼烧的人的确难以谨慎。」

    明峰花费了很大的力气,才将泪水逼回去。被灼烧?没错……他将一切都压在心底深处,不去思考。但他却被这道伤痕深深灼烧,好像都不会好。

    「穷途末路,你何必来此?」粗哑的声音冷硬,却带着几乎察觉不到的怜悯和疲倦,「我邀请你进来。毕竟雨太大了。」

    门打开了,明峰瞪着门后的那张脸,僵硬的不能移动。

    如果是以前的自己,一定会尖叫着边丢火符边逃跑吧?

    那是半张鬼魅似的脸孔,纵横着恐怖、翻红的伤疤,像是蠕蠕而动的蚯蚓,布满了整张右脸。

    另外半张脸隐在头发下,看不清楚,却从发间透出炯亮的眸子,水青的、发着磷光的眸子。

    她驼着背,带着隐约的奇特气味,拿着□杖。眼神有几分嘲弄。

    「若是害怕,你可以逃。」她拖着不太方便的脚,一拐一瘸的往里面走。「二楼没人住,你自己找地方住下,别来烦我。」

    啪搭一声,她进了房间,锁了门。

    我并不害怕。明峰默默的进了屋子,虽然他知道门后不会是罗纱,但看到这个形魂残伤的女子,心里回荡的是悲哀、怜悯,而不是恐惧。

    多么巧合……和罗纱一样受过钜创。巧合的香风,巧合的伤脸……

    等他找到二楼布满灰尘的房间,胡乱打扫后躺在床上,在朦胧睡去的时候,他才想起那隐约奇特的气味是什么。

    和蕙娘很相似的气味。说气味实在不太正确,应该算是一种感觉,一种被死亡侵袭过的感觉……僵尸的气息。

    他朦朦胧胧,毫无防备的睡着了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她的心情很坏。

    应该说,这段时间她的心情一直很坏,无论什么时候。她气这个世界,气自己,气这透骨穿髓的疼痛,气这场不应该的雨,气莫名其妙的心软。

    更气那个少年睁着一双伤痛又悲悯的澄澈眼睛,这样卤莽的走进她家里,她困住自己的伤痛城堡。

    但她没力气去想太多。莫名的头痛和颈痛控制住她,所有的旧伤都一起发作起来。好痛,好痛好痛……但比疼痛更糟糕的是,她所有痛苦的回忆将她灭顶,让她悲观、消沉,连动都不想动。

    我不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。她想。我该做些什么好重开机……比方说,自杀。跳楼、上吊、自刎……什么都好。只要可以结束这一切就可以了。

    她紧紧抓着被子,脸孔因为极度的忍耐而扭曲。死亡不能结束什么。她比谁都明白。尤其是她……

    说不定是更糟糕的开始。

    哆嗦着取出安眠药,她用力咽下去。藉重药物很不好,她明白。但她需要睡觉。一切都会过去,一切都会好的……真的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过重的药剂让她晕过去,还是因为过度的疲惫让她睡着;她在轰然嘈杂的梦中翻来覆去,又在严重迟滞的疲劳中醒来。

    每一天,都是炼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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